2002级烟草种植专业本科生 薛子钟
我于壬午年入河南农大,习烟草种植之术,而今忽已23年矣。离校日久,竟至于梦中常见东门小公园那三色玉兰,立于春风中,一树三色,白如雪,粉如颊,紫如霞,煞是好看。花开花落间,我已从青涩学子成了与烟叶打交道的“老把式”。校园里的樱花道,约莫二百米长,两旁樱树排列,春日花开,云蒸霞蔚,煞是壮观。我们这些烟草专业的学生,上下课间,常夹了书本从三号楼后门进出,从花下走过,花瓣飘落肩头,亦不自知。花开花落,年复一年,我们的学业也在这花事中进行。
工程楼十四楼的烟草实验室,窗明几净,窗外可见农业路的车水马龙,依稀可见对面的财税高等专科学校,近处是校园的红墙绿瓦。我们在那里收集烟叶、分析成分、研究栽培技术。实验室里弥漫着烟草特有的香气,那气味至今仍萦回在我的鼻端,竟成了记忆中最深刻的味道。
清晰记得教我们烟草栽培学的汪耀富老师,教烘烤的宫长荣老师,教育苗的时向东老师……刻在记忆里的画面是有次刘国顺老师给我们授课,他讲课时以手比划,仿佛手中真有一株烟苗似的。老师说:“烟草这东西,看似简单,实则大有学问。从选种、育苗、移栽、田间管理到采收、烘烤,每一个环节都马虎不得。”他说这话时,记得是在三号楼的二楼,时值四月,窗外正飘着樱花,几片花瓣随风卷入教室,落在讲台上。老先生拾起一片,夹在书中,笑道:“这花开花落自有其时,烟叶生长亦如是。”
毕业后,我到了烟叶生产一线,一干就是十九年。这些年来,我走过无数烟田,看过无数烟叶,从嫩绿到金黄,从田间到烤房,每一片叶子都熟悉得如同自己的掌纹。烟农们多是朴实之人,面朝黄土背朝天,与烟叶打交道大半辈子。他们称烟叶为“金叶子”,因为那是他们生计所系。
春日里,烟苗刚下地,嫩绿的叶片在春风中微微颤动,远望去,一片生机勃勃。这时节,我常想起校园里的樱花,也该是开得正盛的时候了。那三色玉兰不知今如何了,是否依旧年年开花,是否仍有学子在花下驻足。玉兰花开得早,谢得也快,不数日,花瓣便落了一地。烟苗却不同,它要慢慢生长,经春历夏,才能长成一片好烟叶。
夏日是烟叶生长的关键时期。阳光要足,雨水要适时,病虫害防治更要及时。我常常顶着烈日,在烟田里一走就是一天。烟叶在阳光下舒展着叶片,油亮亮的,泛着光。这时若下一场及时雨,烟农们便喜形于色,说是“天公作美”。雨后的烟田格外清新,烟叶上挂着水珠,在阳光下闪闪发光,竟有几分校园樱花雨后之姿。
八月里,烟叶渐次成熟,由绿转黄,这是采收的季节。烟农们忙碌在田间,小心翼翼地采摘烟叶,仿佛对待婴儿一般。采下的烟叶被送往烤房,经过精心烘烤,才能成为真正的“金叶子”。烤烟的过程最是讲究,温度、湿度、时间,差之毫厘,谬以千里。我常常整夜守在烤房外,看着烟叶在烤房中慢慢变化,由鲜黄转为金黄,散发出特有的香气。每当这时,我总会想起工程楼十四楼的实验室,想起那些分析烟叶成分的日子,这么多年过去了,我们沿用的还是宫老师总结的三段式烘烤工艺。
十九年来,我看着烟叶一年年生长,一年年收获,看着烟农们的笑容与忧愁,看着烟草行业的变迁与发展。科技进步了,种植技术改进了,烤烟设备更新了,但烟叶生长的本质未变,依然需要阳光雨露,需要人们的精心呵护。
前年春天,周末带着孩子回母校一趟。校园内外变化很大,农业路起了高架,财专也变成了建业贰号城邦,校园内大部分学生都到了新校区,只是当年的樱花道却依旧如故。正是樱花盛开的季节,粉白的花瓣如雪般飘落。我漫步花下,恍如回到了学生时代。工程楼还是老样子,我乘电梯上到十四楼,实验室的门锁着,透过门上的玻璃窗,里面已不再是当年的模样了。
去年三月,因工作返回校园,特意走了东门,最令我挂怀的是那棵三色玉兰,寻至原处,玉兰树还在,且比当年更加粗壮高大。正是玉兰花期,一树三色花开得正盛,在春风中微微摇曳。站在树下,仰观玉兰花开,恍然明白,这十九年来,我虽远离校园,却从未真正离开过。我的工作,我的事业,无不与当年所学息息相关。那棵三色玉兰,年年花开,仿佛在提醒着我:无论走多远,都不要忘记为什么出发。
花事年年有,烟事亦年年新。而我将继续奔走于烟叶生产一线,与烟农为伴,与烟叶为友。或许有一天,我会带着孩子们再来这里,看这三色玉兰,告诉他们:看,这花开得多好,就像学习一样,需要用心,才能出好成果。
离开校园时,我摘下一片玉兰树叶,夹在笔记本中。那叶子厚实,墨绿,透着生机。正如烟叶,看似普通,却蕴含着无限可能与希望。
花开花落,烟长烟收,皆是自然之事,亦是人生之事。而我们所能做的,不过是尽己所能,守护这一花一叶之美罢了。